孝庄文皇后婚姻中的配角(2)
三、摄政王下
多尔衮对于皇位,实际上是非常向往的。由于他在诸王大会上首倡立福临,格局一成,便难以出尔反尔,推翻前议了。虽然他高踞摄政王之位,掌握大清军政大权,一人之下,方人之上,但毕竟没有畅其所愿,还是一种缺憾,因此,在激烈动荡的戎马生涯之余,他的精神世界便陷入一种,自相矛盾、懊悔愁苦自怨自责的痛苦之中。随着他功业的累进,他的权力欲愈益炽烈,到后来,这种象火一样烤炙着他的心的,竟使他做出可笑的举动:偷用御用器皿、私造皇帝龙袍、对镜自赏等等。当年妨碍他获得皇位的豪格,在顺治元年(1644)就被罗织罪名,废为庶人,也禁至死,豪格的福晋被他收系王府,纳为新人。与他同居辅政王之位的济尔哈朗,尽避一开始就很知趣地退避三舍,拱手将权力支出,但终因附依过豪格的前怨夙恨,于顺治四年( 1647)被罢职,第二年又降为郡王。多尔衮命史官按帝王之制为他撰写起居注,并营建规模超逾帝王的府第。大军
调度、罚赏黜涉,一出己意,关内关外,只知有睿王一人。实际上,多尔衮掌握了一切权力。孝庄在多尔衮的步步进逼下,采取了隐忍、退让委曲求全的态度。她的方法是,不断给多尔衮戴高帽、加封号,不使多尔衮废帝自立。顺治元年十月,加封为叔父摄政王,旋又加封皇叔父摄政王。顺治四年,停止多尔衮御前跪拜。最后,大约在顺治四年年底,孝庄以太后的身份下嫁摄政王,福临称多尔衮为皇父,诸臣上疏称皇父摄政王。遇元旦或庆贺大礼,多尔衮与皇帝一起,接受文武百官跪拜。太后下嫁摄政王一事,史学界尚有争议。有的小说家试图从爱情角度解释这桩婚姻,这恐怕有点理想主义。多尔表生活放纵,拘家格妻其妻,又擅娶朝鲜国王族女,一女不足其欲又娶一女,这是官书明载的事情。太后下嫁,迫于时势,有什么爱情可言,恐怕是大值推敲的。何况实际上,尽避孝庄退让一而再,再而三,最后屈身下嫁,多尔衮对皇位的觊觎丝毫没消退。有一次他还对人说:若以我为君,以今上居储位,我何以有此病症!福临即位后,诸臣多次提出给皇帝延师典学,多尔衮都置之不理,有意让福临荒于教育,做一个傻皇帝,致使福临十四岁亲政时,不识汉字,诸臣奏章,茫然不解。多尔衮对孝庄儿子如此,所谓爱情云云是很难令人信服的。顺治七年(1650)十二月,多尔衮出猎,死于喀喇城,被追尊为诚敬义皇帝,用皇帝丧仪。福临亲政,来到两月,即宣布多尔衮谋篡大位 等种种罪状,削爵毁墓并撤去太庙牌位,籍没家产,多尔衮的党羽也受到清洗。在倒多过程中,济尔哈朗取而代之,成为一个新的集中点。孝庄敏锐地发现了这一苗头,防微杜渐,让福临发布上谕,宣布一切章奏悉进皇帝亲览,不必启和硕郑亲王(济尔哈朗),消除了可能产生的隐患。年少的皇帝在太后的安排下理政、读书,如饥似渴地吸收汉文化,在大胆使用汉官、整顿吏治等方面,开创了清初新局面。
四、家庭矛盾的涡流
权力斗争刚告一段落,孝庄又陷入家庭矛盾的旋流。如前所述,满蒙联姻,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在位时定下的既定国策。大清帝国的建立,蒙古八旗也立下汗马之功,蒙古王公在清廷生活中,一直是一股倚为股肱的力量。为了确保这种关系代代相传,也为了保持自己家族的特殊地位,福临即位不久,孝庄就册立自己的侄女、蒙古科尔沁贝勒吴克善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为皇后,顺治皇帝条政当年,就大礼成婚,正中宫之位。自古帝王婚姻,总是带有明显的色彩,人的喜好与感情则是次要的。而福临恰恰缺乏这种胸怀,他更多以自己的好恶来对待这种关系。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聪明、漂亮,但喜欢奢侈,而且爱嫉妒。本来,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女子,这些并不是什么大毛病,但福临却不能容忍,坚决要求废后另立。这个未成年的皇帝性格十分执拗,尽避大臣们屡次谏阻,仍然坚持己见,毫不退让。顺治十年(165)八月,孝庄见儿子实在没有回转余地,只好同意,皇后降为静妃,改居侧宫。为了消除这一举动可能带来的消极影响,孝庄又选择蒙古科尔沁多罗贝勒之女博尔济锦氏进宫为妃。但福临对这位蒙古包里出来的漂亮姑娘同样不感兴趣,反而如痴如醉地恋上了同父异母弟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。董鄂氏隶属满洲正白旗,父亲鄂硕,任内大臣,封三等伯(位同一品)。董鄂氏不但通诗文,而且性格温顺,仪表端庄,举止言语,很有凤采。顺治十年应秀女之选(清制:满族女子到应聘之年必须造册上报内务府,三年一选以充实后宫或指配皇弟皇子)许配给皇太极末子博穆博果尔。博穆博果尔经常从军出征,董鄂氏出入宫苑侍侯后妃,与福临相识并坠入情网。孝庄察觉了这一危险苗子,立即采取措施,宣布停止命妇入侍的旧例,以严上下之体,杜绝嫌疑,同时赶紧给儿子完婚,博尔济锦氏成为第二任皇后。但这一切并不能阻止福临对董鄂氏的迷恋。为了获得更多接近董鄂氏的机会,顺治十二年(1655)二月,福临封博穆博果尔为和硕襄亲王,以示忧宠。后来博穆博果尔得悉其中内情,愤怒地训斥董鄂氏。这事被福临知道,他打了弟弟一耳光,博穆博果尔羞愤——此事发生在顺治十三年(1656)七月。宫中发生了这种事情,传扬出去自然是不光彩的,孝庄悄悄地处理了这件事:博穆博果尔按亲王体例发丧,二十七天丧服期满,董鄂氏被接人宫中,封为贤妃,一个月后,又按儿子的意愿,晋封她为皇贵妃。皇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,不过福临对董鄂氏的感情,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。他认为董鄂氏有德有才,正是理想的皇后人选,因此准备二次废后。假如福临再度废后,改立董鄂氏,蒙古女人失去中宫主子之位,势必影响满家关系,倾动大清帝国的立国之基,孝庄毫不犹豫地对儿子的举动进行了抑制。结果,间出现隔阂,顺治皇帝甚至公然下令抠去太庙匾额上的蒙古文字,而那位生活在感情荒漠中的蒙古皇后,对于安排自己命运的同族婆婆并无丝毫感激,相反把不幸和怨恨,统统归集到太后身上,连太后病倒,也不去问候一声。对于这一切,孝庄都忍受了。宽容理解是她的原则。这种微妙紧张的婆媳关系维持了五六年,幸而她有多年的经验和坚毅的性格,清帝国的基业才不致因后宫的倾动而发生动摇。孝庄这种苦心,福临与皇后恐怕都不理解,倒是通达人情的董鄂氏能够体谅孝庄的苦衷,她主动周旋于皇后与皇帝之间,缓和调节双方矛盾,有时起到孝庄所难以达到的作用。唯其如此,孝庄有什么事总是找董鄂氏商量,有什么话总是找这个儿媳妇说,以至于到后来,婆婆对儿媳几乎到了不能离开的地步。顺治十四年(1657)十月,董鄂氏产下一子,四个月后不幸夭折,丧子的悲伤使她郁郁成疾,宫廷矛盾的精神重负使她原来有病的身体更加虚损羸弱。顺治十七年(1660)八月,董鄂氏病笔。皇帝遭此打击,精神颓落,恹恹无生趣,未出半年,患痘症而逝。